大鼓鬧春，是舊年的狂歡，也是新春的拜祭。這不可缺少的年節盛事，牽系著每個人的心。

一入臘月，家鄉人就開始準備打鼓器具。他們抬出大鼓，細細擦拭。到二十五左右，有打鼓愛好者，捺不住了，迫不及待去試手。咚咚咚，鼓聲一震，鐃、鈸、鑼、镲，也一起跟上，齊齊炸響。年節的氣氛，一下子就烘了起來。

鼓聲咚咚，將年節的喜慶一天天加溫，于除夕夜，達到了沸點。大年三十是中國人最美的團圓日子，是迎春的節日。吃過闔家團聚的年夜飯，喝過人壽年豐的喜慶酒，村里人不約而同走出了門。

鼓手來了，敲鑼打镲的也到了，大家七手八腳齊作準備，將幾面大鼓，分別用兩條扁擔捆綁好，兩端系上繩帶，四個人齊齊挎起；鼓手們拿起鼓杵，執起大鈸，提起大鑼；四個少年將紅紗燈籠交叉挑起。好！一切就緒。就等那鼓點一響，游行的隊伍徐徐出發。

這個時節，常年在外、只有過年才歸家的游子們，同樣眷戀著老家的年俗，他們與鄉親一起，或以抬鼓或以揣鈸，參與游行娛樂的隊伍中。在那一條條街巷之中，一盞盞紅燈之下，男女老少、扶老攜幼的隊伍，在咚咚大鼓里，流水一般漫卷而來。

村里按照方位分四個街，各街都有自己的鑼鼓隊。四條游行隊伍也各有自己的前行路線。在紅燈朦朧的夜色里，激越的鼓聲，這里，那里，遙相呼應；但，也常有兩鼓相遇或四鼓相聚的時候。此時的鼓樂游行便變成了擊鼓大賽，更成了村民迸發激情、展示豪邁氣勢的時刻。

“嗵”——這邊，鼓杵落下，天地寂靜。嗵——嗵——嗵——那邊，鼓杵接連落下，天地四方躍動。似有鋼藍的火花在四濺，似有滔天的春雷在涌動。那擊鼓者，手臂時舞時停，兩腿時起時伏。那鼓杵，一下，兩下，三四下，一個星兒，兩個星兒，一串星兒；那鼓杵，迅疾時，星兒就變成了一串虛晃的影兒，三個影兒，五個影兒，一溜影兒。那鼓者，好似自己成了鼓，成了鼓聲，成了激情；成了力，成了活力，彈力，爆發力。那鼓聲，激起人的豪邁，激起人的壯思，激起人的斗志，也激起人漂漂亮亮活一場的激情。

一時間，鼓聲匯聚，像驚雷掠過，如萬炮轟鳴，比霹靂還要威武，比暴雨還要狂猛。

一陣對壘，鼓手們個個滿頭大汗，游行的隊伍也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。這樣的時刻，哪有寒冷，看看鼓手臉上的汗珠，看看人們紅撲撲的笑容；這樣的節令，哪有枯寂，聽聽這驚天的聲響，聽聽這山呼海嘯的動靜。就在這樣的時刻，春天，春意，一定被喚醒了，她在寒冽的西北風里，一躍而起，立定，起步，奔跑，跑進萬紫千紅，跑進林茂禾盛，跑進五谷豐登。

數百年來，雄健激越的大鼓之聲伴隨著小村一道前行。它穿云裂帛，驚天動地，它飽含粗放與細膩、精巧與拙樸、沉靜與熱烈、高昂與低沉，鼓聲敲出一片白茫茫，也敲出遍野青蔥蔥……

鼓聲震天，去提氣醒神，顯示威風；鼓聲激蕩，去激揚豪情，敲碎堅冰；鼓聲豪邁，去迎來春天，引領人們走上幸福生活的航程！

□米麗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