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房里的故事
兒時,我家的對面就是生產(chǎn)隊的公房,坐北朝南,前后兩排,大約20多間,土木結(jié)構(gòu),墻腳由磚頭砌成,以增加房屋的牢固性;房頂使用麥草苫蓋,冬暖夏涼。房子不高,大人伸手即可觸及屋檐。這些公房的功能是綜合性的:儲存糧食、管理牲口、堆放草料、推磨碾面、保管農(nóng)具、召開會議,生產(chǎn)隊的全部家當(dāng)都集中在這里。公房還具有農(nóng)事決策和村民們娛樂中心的特殊地位。
那時候的糧食囤積在公房內(nèi),由集體統(tǒng)一保管。在生產(chǎn)隊長的監(jiān)督下,糧食保管員在糧囤上口蓋上锨頭大的木制印章,留下不規(guī)則的痕跡,以防有人私自動用。糧庫平常由鐵將軍把門,動用糧食的時候,生產(chǎn)隊長授權(quán),才可開啟房門,在有效監(jiān)督下出糧,然后重新封章閉門,保管嚴密。
生產(chǎn)隊的牲口由牛、馬、驢、騾組成,屋里屋外都建有食槽。天氣暖和的時候,牲畜就拴在室外喂養(yǎng);陰雨、寒冷天氣或是晝夜溫差大的時候,牲口就要牽到屋里管護,以防著涼受凍。一般牲口都拴在一起,相安無事,但生性兇猛的牲畜要與其它同類隔離開來,謹防傷及無辜。就說那頭黑色大犟驢吧,雖說活路好,可就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,見了生人就想揚蹄子彈人,除了飼養(yǎng)員敢于接近,其他人都避而遠之,所以就單獨拴在一個房間,有時寂寞也會發(fā)泄似地叫上一陣子,但無人能解它的千愁,誰讓它不合群呢。幼畜一般不上繩套,可自由活動,但往往會受到孩子們的襲擾。我們這幫小孩子要是揪住那些半大小毛驢,就會摟著脖子,縱身騎到驢背上,漫無目的地奔突,尋求快樂和刺激。桀驁不馴的小毛驢常常會把我們摔得人仰馬翻,捂著屁股哭爹喊娘,但這種游戲還是在熱鬧的村落不斷上演。
天氣晴好的時候,村里的勞力兩人一組,在堆積如山的麥草旁,吸著旱煙,不緊不慢地鍘草,把草料房堆滿。等快喂完的時候,繼續(xù)鍘草添加,四季輪回不斷。
草料房的冬天是最熱鬧的,好多大人孩子都聚集到這里取暖。麥草經(jīng)過最初的脫粒碾壓,比較柔軟,扒個窩坑陷進去,密不透風(fēng),人挨人躺著,溫暖又舒適。大家伙有說有笑,其樂融融。老矮子早年跑過外流,北到黑龍江,南到江浙廣,見多識廣,好講今比古,說見過兩個頭的綿羊,見過草上飛的蟒蛇,神乎其神。反正無從考究,也沒人抬杠,大家伙一笑了之。
有時候,炒好的黃豆、蠶豆、蕎麥等混成飼料未來得及粉碎,飼養(yǎng)員就作為香豆端上一瓢到草屋,讓大家分享。夜幕下的草屋,彌漫著草料的味道,彌漫著鄉(xiāng)村生活的氣息。
為了增加牲畜的膘情,生產(chǎn)隊敞開收購青草,并給予公分獎勵。我和幾個小伙伴來了興致,也會鉆進苘麻地里麻溜地撅著屁股薅草,渾身涂抹得跟泥猴子一樣。我們不用盛裝工具,直接把草抱到飼養(yǎng)員面前過秤,拿著公分條子去跟父母邀功請賞了。
那時候,鄉(xiāng)親們大都磨面做飯。公房里專門設(shè)立一間磨房,供大伙磨面。村里的婦女往往把淘凈曬干的糧食拿到磨房,排隊磨面,小毛驢蒙著眼睛,拉著磨盤不停地旋轉(zhuǎn),轉(zhuǎn)了多少圈、多長時間不知道,只知道常常累得懷疑人生。大伙也不虧待它,時而會留下些許的麩皮獎賞小毛驢。磨面有先有后,輪到誰家磨面,女主人就扎著頭巾,從磨碎的糧食中篩著細面;等待磨面的婦女也不閑著,而是納著鞋底,補著衣服,擰著線坨,說著悄悄話。崔大嬸在姐妹們當(dāng)中扮演著大姐的角色,哪家新媳婦要是懷孕了,她就會煞有介事地揣摩說準生男孩,過一段時間又改口說是好像是女孩,反正能猜對一樣。但不管是生男生女,她都要端上一面瓢雞蛋,上門道喜,姐妹們都喜歡跟這位熱心腸的大姐交往。
母親的善良更多地表現(xiàn)在她的謙讓,經(jīng)常輪到她磨面的時候,母親就會把機會讓給帶著孩子或是家里有哺乳幼兒的姐妹,同時幫著她們篩選細面,早點回家照顧孩子。
公房還有兩間會議室,主席臺放著一張褪了色的舊桌子,主持會議的人可坐著講話。下面沒有桌椅板凳,參會人員只能席地而坐,或靠墻蹲著,還有的人脫掉一只鞋子墊在屁股底下。雖然條件簡陋,但照樣開會,而且氣氛熱烈。有時因為意見不一,村民之間會互不相讓,爭得面紅耳赤,會場像炸了鍋一樣。眼看局勢失控,隊長立馬敲了幾下桌子,讓大伙安靜下來,然后拍板定案,畢竟生產(chǎn)隊長是權(quán)威人士,有絕對的話語權(quán),好多事兒還是他說了算。他辦事還算公道,一般會在大家的利益面前找到一個平衡點。
會議室還經(jīng)常作為傳播鄉(xiāng)土文化的鼓書場,請來民間藝人為村民說書唱戲,豐富村民的精神生活。冬閑的時候,附近有一個琴書藝人常常被請到俺莊子給鄉(xiāng)親們唱書,臨走的時候,大伙會奉上眾籌的山芋干、小麥等糧食作為酬勞。公房也是過往行人的免費客棧,那些走村串戶售賣黃盆瓦罐、打把式賣藝的人路過我們這個村莊,天黑的時候都會在公房里借宿,感受這個皖北小村的好客之道。
時光荏苒,隨著時代的變遷,昔日的公房已蕩然無存。但在我們這個村莊里留下了永不消失的印記,是一縷抹不去的鄉(xiāng)愁。
□金色田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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