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曾經(jīng)在新疆天山北側(cè)阜康市東邊的小泉村住過，這個村哈薩克族牧民居多，我們住在哈族老鄉(xiāng)家里，房東是一對小夫妻，男主人叫小努爾別克，女主人叫古麗。別克那年27歲（面相比實際年齡顯得大十多歲），有時騎著馬在附近放牧，有時帶著帳篷到天山深處，弟兄們輪流值守羊群。當時同伴每天跑工地，我留守住處，和別克接觸較多，成了朋友。

別克喜歡喝酒，不在意酒的度數(shù)和品質(zhì)，也不在意下酒菜是什么，如果我請他，又恰好是漢餐館，他就只喝酒不吃菜，也特別開心。他經(jīng)常“騷擾”我，如果他想找我說話或一起出去喝酒，就是大雪盈尺的冰天雪地，也會半夜把我叫起來，然后到飯店一家家叩門，有時老板已經(jīng)睡下，堅辭不開，他就會說些威脅的狠話，但第二天早上已經(jīng)忘記，和老板熱情地打招呼。我發(fā)現(xiàn)他們待人接物，事情一碼歸一碼，不積累，不拖欠。

有一次我和他聊天，談到在烏魯木齊曾經(jīng)購買天山雪蓮，回去送人治病，他說人工種植的多一些，沒藥用價值，野生的天山雪蓮就是在山上放牧的也不能輕易采到。晚上他把一團東西放在我面前說：“我跑了幾家上山的，終于給你找到了。”我小心打開紙包，里面是拳頭大小的干雪蓮，果然和市場買的不同，花瓣層面多而厚實。我要給他錢，他說我們是朋友，我送你的，不要錢！

幾天后，他在我們門前走來走去，一臉不高興，我問他怎么了，他也不理，嘴里說些不著邊際、莫名的狠話。我想我沒得罪他，就沒在意。晚上做飯的小張告訴我：別克恨上你了，過幾天就是他們的古爾邦節(jié)，他們的年，你沒帶人到他家做客，他在老婆跟前沒面子……

第二天，我告訴別克，我們幾個人一會都去他家拜年！他別提有多開心，反復(fù)叮囑什么禮品都不要帶。我們圍在他家地毯中的炕桌邊，他拿出家中準備好的各色點心，有油炸散子、炒黃豆、豌豆、瓜子、各色果脯……古麗親手獻上奶茶。主人的熱情讓我們暫時忘記屋里混合氣味和奶茶的口感，賓主盡歡。我們就在這種交往中磨合。

有時別克給我講他們進山放牧的種種經(jīng)歷，呈現(xiàn)一個游牧民族和自然之間的和諧共生的廣闊畫面，也有許多傳奇故事！在天山放牧經(jīng)常會遇到暴風雪，極端條件下，他家里老一輩人中就有進山后再也回不來的……我聽得很激動，能生存下來的民族，都是偉大的民族。

我國的少數(shù)民族大多生活在邊遠貧瘠的區(qū)域，他們依然自強不息，成功保存了自己的文化和習俗。當我們?yōu)楸久褡宓奈幕椭腔垓湴習r，也不該忘記，歷代都有其他民族融合進來，包括他們的文化和智慧。

□吳柏